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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受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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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偵社事務所樓頂天臺]

“太宰先生, 請記得, 我愛您。”

太宰在天臺上仰臥著, 一條長腿曲起,一只纏滿繃帶的手枕在腦後,另一手舉著和竹下秋同款的手機。

他就這樣久久地凝望著屏幕上的這行文字, 神色不明。

“喲,太宰君,你果然在這裏啊。”

一個總帶著些揶揄意味的聲音響起。

“亂步先生何事?”

太宰合上手機, 閉著眼懶洋洋地道。

江戶川亂步從這個同事打招呼的方式就意識到他心情不佳,因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。

“轉達社長的通知, 準備轉移了。”

扣押並控制了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之一尾崎紅葉後, 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以及對他們的“異能開業許可證”虎視眈眈的組合兩方同時開戰,原先的事務所已極度不安全,要另尋地址隱秘的基地。

“啊。”

太宰應道。

江戶川亂步坐到太宰旁邊,“前幾天你錯過了一場告別式。各位的反應都有趣得很。”

太宰:“大致猜到了。”

於是江戶川知道了他和竹下秋這幾天都沒見過面,他們兩人之間也沒有談論過關於秋在偵探社身份暴露的問題。

“偵探社所有人都相信秋不會對我們出手——明明是Mafia一張如此可怕的碰誰誰死的王牌。”

太宰:“理所當然。”

江戶川亂步明白了。

Mafia的首領果然不信任竹下秋。

“我以為對你來說, 直接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也不是什麽難事。”

太宰:“……”

江戶川的目光投向遠方的天空:“早點過來, 還少遭點兒罪。”

兩個聰明人說話往往不需要講太多。點到即止就能通曉彼此的意思。

這句話之後,江戶川亂步明確地感受到了這個同事身上的低氣壓, 那是一種比他過去想求死時覆雜得多的狀態。

沈默的、壓抑的、忍耐的。

對於那個在竹下秋的縱容下日常放飛自我高調張揚的太宰治來說, 這樣的狀態可謂是相當不尋常了。

“國木田君恐怕不知道那是最後一次道別, 說的話還不怎麽好聽。”

江戶川亂步道。

“國木田君他不是總那個樣子嗎。”

懶散躺在地上的青年似是無奈道:“等秋過來,有他心軟後悔的時候。”

那你呢。

你就不心軟後悔嗎?

江戶川亂步不怎麽通曉人情世故,但也知道太宰治現在的態度很矛盾。

太宰並非不喜歡秋, 那為什麽要任他被折磨呢?

太宰要是真的想引誘竹下秋加入偵探社,隨便用點什麽手段,對太宰全心全意的秋哪裏抵擋得住。

可太宰沒有這樣做。江戶川試探過,竹下秋對於他的立場毫不動搖,可見這兩年裏太宰並沒有真正的勸誘他。

思及此,江戶川亂步直白道:“我不懂你的想法。”

就像不懂他們之間的關系。

明明可以是你情我願、皆大歡喜的事,非得走到現在的局面。

太宰:“不,這不是你情我願。”

他固然可以用計把那位Mafia幹部騙到偵探社來,但如果這樣做,秋將對港口黑手黨的身份永遠無法釋懷,也不會被武裝偵探社毫無芥蒂地接納。

“他會願意,但並非樂意這樣做。”

太宰像是在咬文嚼字。

這是什麽道理?

“道理很簡單,亂步先生。”

太宰輕笑道。

“因為秋是和你我一樣驕傲的人啊。”

……

“身處人下之人,是沒有資格維持中立立場的。如果硬要那樣做,那麽他的下場只有一個——被撕扯得粉身碎骨。”

我尚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會淪落到後半句“粉身碎骨”般的下場,但已經親身驗證了前半句話。

身處其間,卻想在兩個敵對的組織之間保持中立,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
所以我就被“哐”地關進地下刑訊室,雙手雙腳被銬在墻上。

身體能活動的範圍非常有限,稍微一動就是鎖鏈搖動的“嘩啦”聲。

以前都是坐在對面,第一次從這個角度觀察港黑的刑訊室,感覺非常奇妙。

我以胡思亂想來開解自己如今的處境。

這邊的刑架很眼熟。

那邊是放刑具的地方。

咦,這裏的墻怎麽多了個大坑,上次太宰被鎖在這裏的時候還沒有,哪個家夥破壞公物,要是我還是幹部就叫人查監控扣工資了。

啊,那個剛進來的黑衣人有點眼熟。

……

等等,這不就是我當初幹刑訊的搭檔嗎?

從敵人口中撬出情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,無論是上刑還是審問都很需要技巧。刑訊時通常兩人搭檔最佳,一人主要負責審問,費腦;另一個負責上刑,費力氣。

四年前我開始學習刑訊,安藤十四和我同期,是我的搭檔,那會兒合作得挺好。不過自從我推了刑訊的工作之後,我和他就很少見面了。

如今他從搭檔轉型成了我的施刑人。

真是世事難料。

我曾經的搭檔嘴裏罵著“這次的活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要求麻煩死了”之類的話,從刑訊室門口往裏走,後面跟了一串拿槍的黑衣人。

他走到我面前,嘴裏的聲音慢慢消失幹凈了。一擡頭,我倆面面相覷。

安藤十四:“……”

我:“……”

“怎麽是你,竹下??”

他滿臉的一言難盡,嘴巴張合幾次才說出話:“你他媽不是幹部嗎?”

我說:“這個說來話長。”

安藤:“那就長話短說。”

我:“你這次的活還包括逼供?”

安藤嘴角抽搐:“……不包括。”

他指著我對持槍監視的人喊話:“餵,大哥們,我沒記錯的話,這裏的是Mafia的現任幹部吧?給他上刑,是他在找死還是讓我找死??”

安藤就是這樣一個人,心直口快,膽色不小——應該說做刑訊的膽子都小不到哪裏去。

有個領頭的黑衣人回答:“是的。竹下先生的事,首領要求在戰備狀態結束前全面封鎖消息。如果您想知道,可以親自詢問竹下先生。”

安藤:“切。”

黑衣人提醒道:“安藤君,請盡快動手。”

安藤十四身後那一排架著步-槍的黑衣人表明,如果我有異動,他們有權對我動手,或者匯報我的叛逃。

“知道了。”安藤不虞地應道。

安藤沒有再問我,而是擡起手,刀光冷厲。

他用小刀迅速地挑斷了我的手筋和腳筋。即使上刑對象是他的前搭檔、現港黑幹部,他的手也很穩,這是施刑手必備的素質。

我疼得渾身一顫。

冰冷的金屬刺入身體,將皮膚和肌腱生生撕裂。鮮血從傷口瘋狂湧出,粘稠的液體順著我的手臂和腳踝往下流。

我對安藤十四的手法很熟悉,他一擡手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麽,因此有所準備。

但疼痛還是讓我的身體不受控地顫抖起來,從喉嚨溢出“唔”的痛哼。

安藤轉過身去,冷冷地道:“施刑已經開始,你們要看到什麽時候?……目睹上級受刑可不是什麽好差事。”

其中一個手持步-槍的黑衣人上前半步對這邊鞠躬,然後帶領其他人離開了。

陰暗的刑訊室內只剩下了我和安藤兩個人,還有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。

“終於走了,被那些大家夥指著渾身都不自在。”他惡狠狠道,“你,坦不坦白?”

“坦白個毛線,你以為我是犯人?”

“不是嗎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不是的話你一個幹部怎麽給我混到這裏來!”安藤表情扭曲,非常崩潰。

我也很惆悵:“這你得問boss。”

安藤:“……”

他一邊情緒崩潰,一邊手很穩地“幹活”,沒一會兒我就渾身發冷了。

“我說,哥們。”

“啊?”

“能不能幫我擦一擦流下來的血,我感覺全身都在血噴。”

就像一腳踩到了貓尾巴,安藤十四都炸起來了:“你在質疑我的水平?這已經是流血最少的方式了,換個人來你才叫真的血噴。”

我:“行吧行吧。”

話是這麽說,他還是找了塊手帕幫我擦非傷處的血。

湊近時他說:“竹下,老實說你是不是背叛了Mafia?”

我:“你哪兒聽的,沒這回事。任務失敗的處罰而已。”

安藤皺眉:“既然沒有,你又是幹部,又是幽靈,怎麽慘到要‘上刑直到廢除所有行動能力卻不致命’的地步?——這不是在折磨人嗎!”

他的聲音不知不覺高起來。

“哦……是這樣沒錯。”

我的聲音因為疼痛而虛弱無力,於是選了一種最簡潔明了的說法:“正因為我的實力太強,所以boss才需要防範風險。”

“什麽風險?”

“打個比方,雖然剛才你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,但如果我想殺了你逃出這裏,還是易如反掌——不用懷疑,是真的。”

非戰鬥人員安藤十四:“…………”

“咳。”

一口氣說太多話的後果,不小心牽扯到傷處,疼得悶咳一聲。

“你搞快點,疼死我了。”

“我還以為你已經看破塵世苦難超凡脫俗了,連受重刑都滿不在乎的樣子。”

我牙都酸了:“你上來不在乎一個試試?”我這不是在靠聊天轉移註意力嗎?

安藤翻了個白眼,上前為我調整手銬的位置,把我自手臂懸空吊起來。

我自腳腕以下都失去了知覺,無法用腳支撐自己站立,他的做法顯然能讓我少受些痛楚。

這大概就是有熟人的好處,受刑都比較占便宜。

“這都是什麽倒黴事……”他嘟囔道,“我用最快的速度弄,下來就打麻醉了,你忍著點。”

聞言,我痛苦道:“淦。”

安藤嚇了一跳:“你怎麽了?哪裏疼?”

我:“你有麻醉。”

安藤:“……對。”

我:“怎麽不早說。”

安藤:“咋?”

我:“你動手之前給我打一劑,我不就不用受這種苦了嗎?”

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,還委屈得有點想哭:“你一開始搞那麽快幹嘛?”

我眼眶鼻子都酸了,吸了吸鼻子看向那手裏拿著刑具楞住的哥們。

安藤十四看著我:“……”

我看著他:“……”

安藤目瞪口呆:“神經病啊。”

他說:“一開始就打麻醉才是真的把你廢了!我下手都沒法控制力度!竹下你是不是疼得腦子不大清醒了?!”

剎那間我心如死灰:“……”

他手忙腳亂:“餵,你別、別哭……”

“竹下你是Mafia五大幹部!是那個傳說中的幽靈暗殺者啊!大哥!哭什麽!”

安藤十四再次崩潰了:“我……啊啊啊啊啊boss為什麽非要讓我來給你上刑!”

“我錯了竹下我錯了,你別哭,都是我的錯,我求求你別哭……”

安藤十四,港黑水平最高的施刑手,現在看上去比我還虛弱。

我:“……”

為了轉移我的註意力,安藤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起了我走之後這兩年的事。

其實就是講他遇到的刑訊對象、刑訊手段和撬出來的情報。

幹這一行經常能知道很多黑社會的內幕資料,我權當八卦聽了。

他這一嘮起來,兩年前一塊搭檔幹活和吐槽的感覺就回來了。

但和以前不同的是,安藤說個沒完,手上也沒閑著,而我則以“唔”“呃”“哼”的痛哼不時簡單回應。

有次疼得一口氣沒喘上來,安藤馬上就停下了八卦和用刑:“怎麽樣了,搞得差不多了吧。”

我勉強喘順呼吸,估量了一下剩餘的體力和肩肘的力量,道:“還不行。”

安藤著急了:“別說廢除行動能力,等下你都要窒息而亡了!你哭都哭出來了,這種事情還要什麽面子!”

我淡定地忽略了他的後半句話,認真道:“如果我現在想殺你,你已經死了。”

安藤上下打量我,懷疑道:“騙人吧?”

我:“別質疑我的殺人能力。你不會想親身嘗試的。”

太宰不在那兩年我也不是沒遇到過這樣傷勢情況下的戰鬥。

“……靠。”安藤的懷疑轉作不敢置信,忿忿不平地罵道,“你們這些戰鬥瘋子!”

接下來的行刑過程中不時出現這樣的對話:

“竹下,怎麽樣,能動嗎,來殺我啊!”

“你死了。”

“現在呢,你還有那個本事嗎?”

“死。”

“……要是現在還能殺了我我叫你爹!”

“叫爹。”

“……弟……誒……”

安藤十四的上刑手法確實高超,我的身體越來越沈重,體能流失得越來越快,直到某刻眼前一黑。

有個一直活潑地叭叭叭的上刑者讓我的受刑不那麽難挨,但此刻我疲憊眼花得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。

我閉上了眼,垂下頭。

安藤單方面的演講突然中斷,像被人按下靜音鍵那般戛然而止。

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驚慌。

“竹下……竹下?”

“該死。”

他似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。

我感覺我的眼尾被輕輕碰了碰。那樣的觸感應該是柔軟的手帕在擦拭。

然後我睜開了眼。

安藤十四立馬手足無措地退開:“對不起啊……竹下。”

“你在做什麽?”

他扭過頭:“你這眼淚流得真叫人受不了。”

他說:“你不像是因為疼會哭的人。”

我沒什麽力氣地扯了扯嘴角:“以前還是會的。”

以前受刑還會嚎得蕩氣回腸呢。

現在當然不能這麽幹了。嗓子受罪,還丟人。

可是以前我還是港黑的人。

港黑的尾崎紅葉會在刑罰過後會繼續教導我暗殺術,港黑的中原中也會帶著一箱牛奶到港黑醫院去看我,傷愈之後還能耍小聰明跟著雙黑一起出任務。

現在不是了。

我不再是“港黑幽靈”了,港口黑手黨不相信我。

我不再是Mafia的利刃,而是Mafia的重大威脅。

要廢掉我才能安心的威脅。

“——你以為他把人命當成什麽啊!”

國木田獨步的怒吼不合時宜地出現,殘忍地告訴我我也不再是武偵社的客人。

我其實也不太明白我在哭什麽。

相比起這亂七八糟的處境,總覺得“疼哭”這個理由好像比較沒那麽可憐。

安藤十四還在絮絮叨叨:“很快就會過去了,你他媽給老子撐住。”

“我還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啊。靠,幽靈暗殺者,你看這名字聽著多牛逼。”

朋友嗎?

……還算不錯吧。

“安藤君,竹下先生的部下求見。”

有人在刑訊室外喊。

森鷗外說封鎖我的消息就是這麽個封鎖法?我暗中郁悶。

“見不見?”

安藤十四問我。

我:“不見。”

都受刑成這個慘樣了,好歹給我在親信面前留點面子。

安藤幫那邊傳話:“你的部下想對你說兩句。”

我:“不用說了,回去幹活。”

安藤:“他說無論如何你永遠是他最崇拜的人。”

我:“跟他說我知道了。”

安藤幫我把人趕走了,回來對我說:“你真威風。”

我說:“都半死不活了,威風什麽呢。”

但不可否認,那家夥這肉麻的傳話還是讓我覺得受刑似乎好受了點,不知道是因為疼麻木了還是心理作用。

……

不一會兒,刑訊室外:“黑蜥蜴的十人長銀請見竹下先生。”

“不見。”

森鷗外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差了點,我絕望地想。

安藤吃驚:“銀?黑蜥蜴的那個殺手?他和你什麽關系?”

我懶得糾正他對於小銀性別的誤解,簡單道:“我以前的學生。”

“臥槽?!”

“大驚小怪。Mafia的王牌暗殺者幽靈兼任教學生很奇怪嗎?”

“……”

小銀沒有像我的親信下屬那樣來回糾纏,我說不見之後就走了。

“他只給你帶了一句話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老師。”

我覺得眼眶似乎又變酸了,不知道是什麽緣故。

“竹下先生,又有人來……”

“不見。”安藤習慣性幫我應了。

“哼。不見?”

來人一聲輕哼,伴隨著熟悉的聲音,有人直接一腳踹開門踏入刑訊室。

這個聲音是……中原中也?

“中原大人。”

對上另一個幹部,安藤十四不得不退開去。

到了最後的受刑階段,保持清醒對我來說已經很困難了,身體疼痛幾近麻木,我的意識沈重得隨時可以如綁了鉛塊的身體般向下墜去。

我模模糊糊地看見中原中也那頭明亮張揚的橘紅發慢慢走近。

他的身量不高,但存在感極其強烈。

我被懸掛在半空中,低頭時正好與他戴的黑禮帽高度相當。

“秋,你真是好樣的。拒絕任務?”

中原中也仿佛是氣笑了,劈裏啪啦一頓罵:“這麽多年了,你居然還對那個自殺狂念念不忘?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和他鬼混到一起去了,甚至為了那個什麽偵探社寧願廢掉自己?!簡直愚蠢可笑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半瞇著眼聽他訓話,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剛進港黑的時候。我都好多年沒被中原這樣狗血淋頭地罵了。

中原沈聲道:“我有沒有教過你,組織的利益是最高的。”

“有……”我用微弱的聲音回答道。

“不殺太宰就算了,為什麽不去殺偵探社的人。”

即便我用盡全力,我的聲音仍低如蚊蚋:“因為,他們曾待我為客……”

“都現在這種情況了,他們把你當客人還是敵人,你心裏沒點數嗎?對敵不能心軟,我沒教過你嗎,嗯?”

中原中也似是怒極,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掐住我的下巴,強迫我擡頭與他對視,讓我撞進他那燃著失望的藍眸。

我也很久沒見中原中也了。

成為幹部之後這兩年,我們見面的次數大大減少,通常不是我出差在外就是他出差在外,我又經常到武偵社去,和中原中也通常幾個月都不一定見一次面。

確實,我們是同級的幹部。

可曾經數年的上下級關系讓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定型,他這樣毫不客氣地教訓我,我也不覺異樣,反而有種“還是如此”的感覺。

我平靜而艱難地開口:“您確實,教過。”

中原中也挑眉。

“可是,您沒教過我,如果首領讓我,殺了我唯一的家人,還要殺我的朋友……”

每一個說出口的字都讓我頭暈目眩,我幾乎聽不見自己喉嚨中破碎的言語。

“我該……怎麽辦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中原松開手,我的頭部便無力支撐,再次垂下。

“中原先生,我怕疼。但這是我不背叛Mafia,唯一的辦法。”

我全身上下都疼,將最後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,說完後力氣耗盡,徹底昏了過去。

竹下秋昏過去了。

他渾身都是血。鮮艷的紅色在他的西裝白襯衫和他蒼白的皮膚蜿蜒淌下,刑具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成暗褐色。

比曾經鎖在這裏的太宰治慘烈多了。

他說話時近乎呢喃,唇在不受控制地顫抖。

中原中也見到他時,他已經瀕臨失去意識了,但還是堅持與他對話。

中原中也強迫竹下秋擡頭時,看到了他慘白的臉色,看到了他眼尾的紅,看到了幹涸的淚痕。看到了他正在忍耐的所有苦痛。

可是竹下秋的眼睛裏沒有怨憤。

他心甘情願。

中原中也低哼一聲:“嘖。”

真傲啊。

竹下秋這小子,從小到大估計是掐著他的軟肋長的。

要是竹下秋背叛了Mafia,作為他曾經教導者的中原中也一定會親手殺死他。

可是當秋在刑架上奄奄一息地說“這是我不背叛Mafia唯一的辦法”的時候,他就只能對那個傻在一邊的施刑手怒吼:“快點把他放下來!楞著做什麽?”

安藤十四這才反應過來,掏出通訊器狂按:“擔架!麻醉!都他媽快快快——”

[武偵社事務所樓頂天臺]

“他會願意,但並非樂意這樣做。”

“道理很簡單,亂步先生。”

“因為秋是和你我一樣驕傲的人啊。”

太宰說道。

曾經只屬於太宰治一個人的秋,有了他的捍衛,有了他的堅持。

他告訴太宰治他愛他,但他不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顧一切地奔赴到他身邊。

太宰治用整整六年教得他一身驕傲,他不能將它親手打碎。

哪怕死生不顧,遍體鱗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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